苏轼与日照 | 密州三章(中)

2023-12-13 08:55:26 来源: 日照日报 作者: 李本亭

  苏轼:密州三章(中)
  贰
  此生的有寻山分
  指点先凭采药翁,丹青化出大槐宫。
  眼明小阁浮烟翠,齿冷新诗嚼雪风。
  二华行看雄陕右,九仙今已压京东。
  将赴河中,密迩太华,
  九仙在东武,奇秀不减雁荡也。
  此生的有寻山分,已觉温台落手中。
  ——苏轼《次韵周邠寄<雁荡山图>》

  东武,即东武县,汉代因境内有东武山故名,治所在今山东省诸城市,宋代为密州所辖,九仙山(今属日照市五莲县)当时即在密州境内。《次韵周邠寄<雁荡山图>》一诗,为苏轼于熙宁九年(1076)知密州时所作。“奇秀不减雁荡”,原本僻在海隅的九仙山,经苏轼品评后,名噪天下。
  纵观苏轼一生,跌宕起伏,萍踪无定,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漂泊者。青年时代离开家乡进京应试出仕,后因母丧与父丧两次返蜀,那条“难于上青天”的蜀道,苏轼走过三次。一生历典八州,其中时间最长的是杭州,为五年半,次之为密州、徐州,均为两年多,时间最短的是登州,到任五天便奉命调离;三度被贬,在黄州、惠州和儋州度过了长达十年的贬谪生涯;偶然途经或短暂停留的地方,更是不可胜数。“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和子由渑池怀旧》),这首苏轼年轻时的名诗,堪称其漂泊人生的最佳描述。
  “此生的有寻山分”。苏轼一生或主动或被迫行万里路,在辗转跋涉中饱览山水名胜,赏遍秀丽风光。他边走边写,以审美的心境与山水对话,在不经意间留下许多千古流芳的山水诗词名篇。在密州,他谱写了一首首描摹赞美九仙山、马耳山、常山的诗词,为密州山水增添了流光溢彩的笔墨,散发着人文的灿烂光辉。
  在知密州的第二年,气候风调雨顺,人民安居乐业,苏轼在公务之余,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寄情于周遭的山山水水。常山、卢山、障日山、马耳山、九仙山,均留下过苏轼的足迹,同时也有相当数量的诗作流传。
  常山,原名卧虎山,位于密州城南二十里,山势平夷,在北方实属平常之山,因“祈雨常应,故曰常山”(《太平寰宇记》)。苏轼曾六至常山祈雨,并经常驻马盘桓,写下了《登常山绝顶广丽亭》《江城子?密州出猎》《雩泉记》等名篇。这围绕常山的“一诗一词一记”至今流传不朽,成为千古绝唱。
  卢山,原名故山,因秦朝博士卢敖隐遁此山避难修行而更名。“博士好饮酒,空山谁与娱?莫向骊山去,君王不喜儒”(《卢山五咏之饮酒台》),诗中与其说是与秦朝博士卢敖的时空对话,倒不如说是苏轼的内心独白。“长安自不远,蜀客苦思归。莫教名障日,唤作小峨眉”(《卢山五咏之障日峰》)。或许从那时起,苏轼在内心深处开始把密州视为家乡,开始真正享受密州困顿但安定的生活。
  密州之山水,以东南为胜,马耳、九仙二山,屡屡出现在苏轼的诗词里。苏轼在九仙山东南麓留有“白鹤楼”题书,当不止一次登临过九仙山,认为九仙山水之奇与雁荡山各擅胜场,于是挥毫写下了《次韵周邠寄<雁荡山图>》诗,不吝赞美九仙山“九仙今已压京东”“奇秀不减雁荡”。
  九仙山在诸城南八十里许,自汉代有名。《山东通志》载:“汉明帝时,有九老日饮酒(九仙山)万寿峰下。一日,同化去。人称仙人。”九仙山因此而得名。
  九仙山山水奇秀,但因僻在海隅,少有人知。苏轼在密州时与友人诗中言道:“南山有佳色,无人空自奇”(《和段屯田荆林馆》),这南山,即为九仙山。苏轼《次韵周邠寄<雁荡山图>》一诗问世后,九仙山始名闻天下。可以说,苏轼的这首诗极大的提升了九仙山的知名度,给这方山水增添了厚重的文化底蕴,成为了一座文化地标。

  而今,“奇秀不减雁荡”苏体榜书,镌刻在五莲山之上,已成为五莲山乃至五莲县的金字招牌。五莲山与九仙山隔壑并峙,五莲山原为九仙山之五朵峰。明万历三十年(1602)西蜀高僧明开云游至此,见五峰参天如青莲绽放,喜曰:“缘在是矣!”遂至京请旨建寺,明神宗敕赐山曰“五莲”、寺曰“光明”。从此,便有了五莲山。1947年五莲建县,便以五莲山而得名。五莲山源出九仙山,早在明清时期,就有众多的文人逸士将苏轼对九仙山“奇秀不减雁荡”的赞誉,同样用在五莲山上。
  在密州群山里,马耳山海拔最高,自古为诸城南境之屏障。马耳山主峰在今五莲县北侧许孟镇境内,海拔706米,因主峰二巨石并举,远望状如马耳而得名,山脊处有横亘绵延的齐长城。北魏郦道元《水经注》记载:“马耳山,山高百丈,上有二石并举,望其马耳,故世取名焉”“(马耳)山上有长城,西接岱山,东连琅琊巨海。”
  马耳山奇峰竞秀,山石嶙峋,自古有名。唐开元年间,官秘书正字、史馆待制的萧颖士曾登临马耳山,写下了《游马耳山》一诗。诗云:“兹山表东服,远近瞻其名……入谷烟雨润,登崖云日明。”
  在萧颖士之后,马耳山寂寞了三百年,直到苏轼来到密州。宋神宗熙宁七年九月,苏轼作别杭州到达密州治所时已进入腊月,于次年正月一场大雪后赋诗《雪后书北台壁》:
  《雪后书北台壁》
  黄昏犹作雨纤纤,
  静无风势转严。
  但觉衾裯如泼水,
  不知庭院已堆盐。
  五更晓色来书幌,
  半夜寒声落画檐。
  试扫北台看马耳,
  未随埋没有双尖。
  北台,即后来的超然台。在诗中,位于密州南面的马耳山,首次出现在苏轼的笔下。
  “试扫北台看马耳,未随埋没有双尖”,这句诗形象刻画出了马耳山的风骨。是否可以这样理解,苏轼的风骨,就如同峭拔兀立的马耳山。积雪虽厚,但埋没不了马耳山的双尖;打击虽多,却去除不了苏轼的忧国忧民之心;岁月虽久,也消磨不了苏轼的文学地位和不朽功业。当然,苏轼并非是马耳山,而应当是泰山、喜马拉雅山。“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在人们心目中,苏轼,就是这样一座仰之弥高的大山。
  雨后登白鹤楼
  明·王乘箓
  岚结千峰霁,秋疏万木空。
  龙腥山雨后,蜃气海云中。
  倚剑岩高峙,奔雷壑递通。
  鹤楼迥自出,吟啸天下风。
  这首《雨后登白鹤楼》,出自九仙山下的明代诗人王乘箓(今五莲县户部乡大村人)之手。“南有黄鹤楼,北有白鹤楼”,黄鹤楼名闻天下,白鹤楼却仅存遗址。值得庆幸的是,苏轼在白鹤楼遗址留下了“白鹤楼”题刻,这无疑是对白鹤楼最有说服力的证言。白鹤楼始建于何年,已无从考证,从苏轼题刻来推断,当建于宋熙宁九年(1076)以前。
  苏轼去后,白鹤楼沉寂了五百多个春秋,直到明代万历年间,诸城名士丁惟宁“白鹤归华表,青山作主人”,辞官归隐来到这里。在这里,丁氏父子和白鹤结下了不解之缘,在白鹤楼下建起了闻名遐迩的全石建筑——“柱史丁公祠”(亦称丁公石祠),赋予了九仙山更加深厚的文化底蕴。
  苏轼题书白鹤楼后,九仙山白鹤楼即声名远扬,历代文人墨客纷至沓来游览这一胜景,留下了许多吟咏白鹤楼的诗词佳句,著名的有明万历进士、诸城名士王化贞题刻在白鹤楼山腰石壁上的《题白鹤楼》、明代九仙诗人王乘箓的《雨后登白鹤楼》和明代诗人王开基的《留别登白鹤楼》。从明代文人题刻及诗文等历史记载可以得知,那时白鹤楼应该是存有建筑的,究竟毁于何时,明清及近代以来历史资料未见记载,徒然令人叹惋。
  值得一提的是,在白鹤楼石刻上方石壁和北侧山涧卧石上,还有两处石刻,分别为“第一山”和“留月”。“第一山”石刻未见记载;“留月”石刻据清道光《诸城县续志》记载:“石刻‘留月’二字亦类苏书。”
  这两处石刻是否为苏轼手迹,历来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吸引着众多研究者和游人纷至沓来寻幽探秘。因白鹤楼而名的丁家楼子村,如今也成为了历史文化古村落和网红打卡地。依托白鹤楼与丁公石祠风景名胜与历史文脉,这里正在上演从乡村旅游走向乡村振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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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牟奕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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