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情迢递山海间

2018-12-13 11:19:00 来源: 日照大众网 作者: 杨慧

  甲子耸立,北垛苍莽。

  良田农舍,谓我家乡。

  年少的我曾无数次伫立在甲子山的顶峰,眺望远方。

  父亲说,太阳是从东方的海中升起的,可我的目之所及,东方也不过是群山之外的苍莽大地。我看不到海。

  “要怎样才能看到大海?”我问。

  “顺着那条路一直向东走,走出大山,到日照县城,就能看到大海”父亲答。

  可那是怎样的一条路呢?村庄就坐落在甲子山下,村西那条崎岖坎坷的小土路是通往外界的唯一途径,父亲那时在十几里路以外的黄墩镇工作,半月二十天才能回来一趟,都是步行往返的,那一段十几里的山路,高低坑洼,穿越山林和田地,很不好走,行路的人往往是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我总是站在村西头的高坡上远望,我何时才能顺着这条路一直向东走,走到镇上再走到日照,去看看太阳是不是真的从海上升起。

  每每看到父亲风尘仆仆的从小路尽头走来,我就会飞奔着迎上去,我不知道父亲回来的路要走多久,只知道他会去镇上的供销社称一包点心,用那种草黄色的透油渍的粗纸包着,装在他那个黑色长方形手提包里拎着回村,小村子里有他的妻儿老小。

  那时父亲不仅仅回村子要步行,他去日照县城开会也要步行。我常常央求父亲带我去日照县城看海上日出,父亲总说,路太远,你太小,等通了客车一定带你去县城。

  通往日照的路自然要比村子的路宽许多,是青石砂铺成的,从黄墩镇到日照有七八十里路,父亲要走六七个小时。有一次接到通知就已经有些晚了,天下着雨,父亲披着蓑衣一路急行往日照赶,走过高高低低的山岗,走下九曲十八盘的邢家沟,进入相对平坦的后村镇,这就离城里不远了,在城西将帅沟的漫水桥那里却被湍急的流水挡住了,急着赶路的父亲,披着浸雨湿重的蓑衣,涉险趟过了漫水桥,后来父亲不止一次跟我们讲起那段惊险的经历,他总会叹一声:“那时候的条件不行,路太差了!”

  后来,父亲有了自行车,当时那是我们村子里唯一的一辆自行车,那时候的我也长大了一些。我更加盼望父亲回村子,相对于挂在车把上那个黑色手提包里的点心,我更加盼望的是那辆大横梁弯把手的金鹿自行车。

  依然是不等父亲进大门,我就在小伙伴的簇拥下推着几乎和我一般高的自行车去了村西所谓的大道,我根本够不着车蹬子也就不可能坐在车座子上骑车,但我自有办法骑:“掏裆”,顾名思义,就是一只脚穿过车子横梁踩住车子一侧的车蹬子,另一只脚就在这一侧踩,整个身子实际上是侧倾在车子一侧的,当然车子得朝另一侧微微侧倾才能保持平衡,就是这样高难度的骑车姿势我依然能将车子骑得飞快。我想,我可以骑着自行车去日照城看大海的,可这个让我兴奋不已的念头在一次小意外中熄灭了。那条土路上总是有大大小小的石块,有一次我没有躲过一块较大的石块,连人带车摔倒了,胳膊腿都划破了,流了很多血,那是我第一次在心底怨恨那样的路。

  没过多久,乡镇通了客车,父亲带我坐上那种齐头齐脑面包一样的大客车,摇摇晃晃一路颠簸去了我日思夜想的日照城,山路漫长坎坷,以至于我在颠簸中靠着父亲睡着了,错过了那么多风景。

  我终于见到了大海,站在浩淼无边的海边,看天际逐渐绯红,太阳真的一点一点从海的那边升起,跃出海面,我知道它很快就能照射到西北方的群山,照耀在我的甲子山上。

  后来,通往日照城的路修成了水泥路,曲折蜿蜒依旧,却平坦干净,我家也从村里搬到了镇上,父亲的自行车换成了摩托车,我和同学趁周末父亲出门了,偷偷骑着摩托车去日照市,我们疾驰在平坦的水泥公路上,偶有一辆车超越,我们就在后面大喊:“且让你先走着!”我们穿越村庄和田野,让父亲一直心有余悸的将帅沟漫水桥旁早已建起了宽阔的大桥,我们吹着口哨驶过城西女子加油站,顺着海曲路一路向东,直达万平口,看大海,洗海澡,静静地躺在海滩上听海鸥鸣叫。我们高唱着郑智化的《年轻时代》在天黑父亲回家之前赶回来,那条九曲十八盘的蜿蜒公路上有着我多少年少轻狂的记忆。

  再后来,水泥路扩建成了柏油公路,就连村村之间的土路也都修建成了平坦的水泥路,乡亲们再也不用走坑洼颠簸的土路,再也不用在雨后涉水踏泥的艰难出行。逢年过节我开车带着妻和孩子回村上祖坟,都会在当年我骑车摔倒的地方给他们讲那段往事,我的孩子从小生活在日照城,问我“爸爸,那你小时候岂不是天天都在上山下山?”是啊,在他看来,只有去户外爬山才会走那样的路。

  “爸爸你看!爷爷家外面的路灯杆上挂满了红旗,真整齐真鲜艳!”孩子的欢呼声把我从深远的回忆中拉回,我们刚从新修建的613省道一路疾驰,回到了黄墩镇,我看了一眼时间,从城里我家到父母居住的黄墩镇浔河路,用时四十五分钟。这在四十年以前是不敢想的,父亲步行去日照城要走六七个小时,就算后来我开车走那条老公路,再快也得一个半小时,而今从我们打电话告知父母要回家,到我们进家门,也就是母亲烙熟一簸箩油饼的功夫。

  “爸爸,我们明明是回乡镇爷爷家,为何走的是省道?”

  “你问的好,你来读一下这段文字就明白了。”孩子接过我手中的宣传册读了起来:“613省道日照疏港路西延工程全长22.3公里,起点位于上海路与204国道的交叉路口,向西经过日照机场、后村镇、黄墩镇等,止于黄墩镇。它的建设实现了将日照港石臼港区、铁路奎山站、日照机场以及规划的物流园区基地最短线路的连接,对于补充完善日照路网结构,改善市际交通状况,带动沿线乡镇经济发展具有重要意义。”孩子高兴地说,“我知道了,这样一条省道标准的公路就能把飞机场,大海,还有农村更方便快捷的连接起来,就能让咱们老家更好的发展经济!”

  “你说得很对!大山里的孩子就能更方便的去看太阳从海那边升起!就能坐飞机去北京天安门看五星红旗冉冉升起!”

  炊烟袅袅中,我们大踏步走进父母瓜果飘香的农家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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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付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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