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日报 钱晞 6月14日，四川省游泳馆的深水区旁，一个“大叔”正聚精会神地练习，时而从水中跃起，时而踩水前行，时而单手抬起，宛若芭蕾舞演员。

　　如果不是他自己告诉记者，这位肌肉紧实、步履稳健的“大叔”完全看不出已经61岁了。他叫耿耀志，正为6月25日将在德国举行的第22届国际大师花样游泳冠军赛备战。据了解，此次大师赛主要针对超过25岁、退役两年以上的运动员，以10岁为一个年龄组，属于业余比赛。

　　结合了游泳、舞蹈、技巧、音乐的花样游泳，素有“水上芭蕾”之称，向来都是女选手，尤其是年轻女选手的天下，但耿耀志却说，“老男人”也一样玩得转。

　　找不到男对手 无奈与女选手同组

　　本次花样游泳大师赛，因为找不到“男对手”，耿耀志无奈被分到女选手的组别。

　　在世界锦标赛或者奥运会这样的赛场上，男人们从未走进过花样游泳的泳池。2014年，国际泳联投票决定，在跳水和花游比赛中新增男女混合项目，直到2015年，大师赛才开始接纳男选手。

　　虽然花样游泳大师赛已举办多年，但目前为止，无论男女，中国尚无人参加。所以耿耀志在报名的时候，遇到了不少麻烦。“这次报名很难，全部靠我自己用英语跟在德国的主办方沟通。”在多次邮件往来后，耿耀志终于取得了报名资格，但此时主办方也开始头疼了，“因为报60—69岁这个年龄组单人项的男选手只有我一个，他们又没办法单独给我设一个组，只有让我跟同龄女选手一起比赛。”

　　由于比赛的相关费用需要耿耀志自行承担，他花费不菲但却心甘情愿。“至少能给中国人争个脸嘛。让人家知道中国男人60岁了还能玩得转花样游泳。”

　　曾在国家队编舞 蒋文文、蒋婷婷送鼻夹助战

　　过去，耿耀志教出了像蒋文文、蒋婷婷这样的冠军选手，而现在，学生们给了他参赛的动力。

　　青年时的耿耀志，曾是一名文艺兵。1971年耿耀志加入成都军区战旗歌舞团，成为一名舞蹈演员，但在声乐上，他也完全不亚于歌唱演员。由于那时的表演节目多又没有幕间，他经常把几套不同的演出服层层套在身上，方便演出。此外，他还会自己写歌、编剧、演小品，在战友的印象中，耿耀志就是一个全能演员。

　　1995年，国家花样游泳队的领队到战旗歌舞团寻找既懂音乐又懂舞蹈的人担任舞蹈教练，从事教学和编排工作，“当时我的老师让我去试一下，结果就被他们一眼相中”。那时国家队正在为亚特兰大奥运会紧锣密鼓地准备着，耿耀志为双人项目编排了京剧《穆桂英挂帅》，集体项目则是一曲《黄河》，最后这两个项目双双出线。

　　我国第一代花样游泳运动员 罗茜正是耿耀志当年的学生。2001年到2003年，耿耀志又兼任了国家花样游泳集训队的舞蹈老师和副领队，负责2004年雅典奥运会花样游泳的舞蹈编排。他教过的运动员也很多，包括王娜、蒋文文、蒋婷婷、张晓欢等。

　　因为花样游泳，直到现在，他与学生的关系都非常紧密。就连这次比赛的消息，都是罗茜告诉他的。“罗茜现在是国际裁判，消息比较灵通。6月份的大师赛，她也要参加，只是她现在还有国际裁判的职责，无法像我一样全身心地备赛。”在省游泳馆准备比赛的时候，耿耀志还经常遇到蒋文文和蒋婷婷姐妹俩来锻炼。看到他娴熟的动作，姐妹俩不由惊叹道：“耿老，你太可以了!”“连我的鼻夹，都是两姐妹送的，这次我能走上赛场，离不开我学生的鼓励。”耿耀志说。

　　自编自练自演 将四川元素带到国际赛场

　　看似简单的动作，如果换到水中完成，难度倍增。一些在地面上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动作，在水中却行不通了。

　　耿耀志年轻时因跳舞曾受过腰伤，上世纪80年代他在国家队的时候，医生和专家都说无法治疗，只能通过锻炼来缓解，于是便给他制定了一个游泳计划，“没想到，当年的‘药方’我坚持到了现在”。

　　在给国家花样游泳队编舞的时候，耿耀志也曾在水中实践过，但不是正儿八经地去跳动作，而是去测试水的阻力。“因为我在编舞的时候，会把舞蹈动作的强度和速度要求得很快，但是在水里有阻力，不可能做那么快。”

　　虽然担任过国家队的舞蹈老师，又有几十年的游泳经验，但对于年过六旬的耿耀志，开始花样游泳一点不轻松。“对我来说，最难的就是技术自选的6个规定动作。”大师赛的单人比赛分为技术自选和自由自选两项。在技术自选中，需要在1分45秒内按照顺序表演5个规定动作，另外一个规定动作可以在任意时间表演，在规定动作中，还可以穿插一些自选动作。而自由自选则是在2分45秒内完成自选动作。

　　6个规定动作分别是：鱼尾、屈体、屈膝、芭蕾腿组合、劈叉、踩水行进。为了让记者了解每个动作的形态，耿耀志用手比划着说：“先是在水面浮起，臀部和腿都挂在水面，然后身体向水中弯曲，与腿形成一个直角，这就是屈体。屈体完了以后，抬起一条腿，这个动作叫鱼尾，因为露在水面上的脚尖和脚跟就像鱼的尾巴。屈膝就是将两条腿从水中顶起来之后，弯曲一条腿，用这条腿的脚尖靠近大腿内侧……”

　　说时容易做时难，在地面上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动作，在水中却行不通了。

　　“比如说水上劈叉，如果在地面上，可以通过自身重力往下压，自己也能观察到动作是否到位，所以达到180度的一字马对我来说没问题，”话音刚落，耿耀志“啪”一下将左腿笔直地举过头顶，“但在水中你的柔韧性至少要减掉30%，不管我再怎么撑，都达不到180度。”“还有踩水行进，这个太耗体力了，我必须要行进20米来支撑这中间二、三十秒的动作，必须要有体力、心肺功能和腿上的支撑才能完成。”

　　过去，耿耀志民族舞芭蕾舞样样拿手，但在花样游泳中，他主要还是把民族舞跟水上动作结合。在自由自选中，耿耀志选取的配乐是四川民歌《太阳出来喜洋洋》，有意思的是，这首歌是他自己唱的，就连和声也是自己录的。“我无法在服装和动作上展现四川特色，但可以在音乐上给外国人传达中国文化。”耿耀志随即拿出背包中的小音箱，播放这首歌，歌曲节奏轻快，他的身体不禁随着摇摆。“比如说‘太阳出来罗儿/喜洋洋哦/朗罗’这句歌词，我可以通过跃起、抬头看太阳、面露微笑来表现，虽然外国人不懂我们四川话，但依然能感受到这些东西传递的感情。”

　　多彩生活 耐得住寂寞又不甘寂寞

　　一个人要身兼运动员、编舞和教练之职，训练难免寂寞，但耿耀志不甘寂寞地还想为自己的人生再添色彩。

　　从去年12月到今年4月中旬将近5个月的时间里，耿耀志基本上都在练习比赛中的规定动作，并初显成效。“他们都很惊讶，我能在不到5个月的时间内就能攻下这6个动作。如果是一个新运动员单单练习倒立，至少得花半年以上。”耿耀志坦言，训练这几个动作的过程非常不易，“12月份练的时候一倒立我就完全无法控制。3月，本来我是每天上午训练，但怕不能完成动作，咬了咬牙，连续三个星期每天反反复复都练这几个动作，身体几乎受不了。”

　　为了保证倒立的时候身体不下沉，手臂必须不停地划水保持平衡，而手的位置如有毫厘之差，则会改变整个身体的位置，因此手臂的肌肉运动量特别大。曾经有几天，耿耀志累得整个肩膀完全抬不起来，蒋文文倒安慰他说：“划水就是这样的，手酸得很。”

　　为了保证做动作时的体能供给，耿耀志每天都会先用蝶泳、仰泳、蛙泳、自由泳四个姿势分别游800米来训练肺活量，才能保证有充分的体力完成几分钟里的几十个动作。“这半年多来，我的训练一天都没有间断过，包括春节期间。”这日复一日的训练，全部靠他自己一人完成，他就是自己的教练、编舞。“一定要耐得住寂寞”，耿耀志双手环抱着后脑勺感慨道。

　　其实，在练花样游泳之前，耿耀志的退休生活同样精彩，经常有人要请他排舞、领唱、写剧本，舞台表演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信手拈来。正如他的名字一样，耿耀志的骨子里就埋藏着一颗跳跃的灵魂，时刻准备绽放最耀眼的光芒，他就是为舞台而生的。“尽管我的人生很丰富，但退休之后，我还想在人生阅历上再添一些色彩。没办法，我就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