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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日照·海边旧事(十二)――杀猪杂记

/田文阁

图片来源于网络

 

1)不许杀猪

在中国人眼里,肉似乎就是猪肉。

吃肉,就是杀猪,似乎猪来到世上,就是给人吃的。

明代中期,猪们也曾有过很短的好日子。明正德十四年(公元1519年),因为明武宗朱厚照不仅姓朱,还属猪,本命年。“猪”死,“朱”悲!朱厚照南巡扬州,途中下旨:“照得养豖宰猪,固寻常之事。但当爵本命,既而又姓,字异音同。况兼食之,随生疮疾,宜当禁革。如若故违,本犯并连当房家小,发遣极边,永远充军。”

意思是说,养猪杀猪,本是寻常事。但今年正是我的本命年,“猪”与“朱”发一个音,这是想杀猪,还是想造反?再说,吃猪肉容易长疮生病,从今之后,普天之下,不许买卖猪,更不许杀猪。如有违抗,本犯及一家老小,发配充军,永远不许回来。

好在不久,“金口”又改了。

2)杀“猪(朱)”过年

朱信斋,黄墩粮山口人,20世纪三四十年代,在鲁东南独霸一方,先土匪后招安,投八路再叛八路,投国军后打膏药旗,变色龙式一生,但绝对是人物!

乱世日照,朱信斋劣迹遍及日照和老莒县。至今,黄墩一带百姓还提“朱”色变:不怕朱信斋恼,就怕朱信斋笑――朝谁一笑,谁活不到明天早上!死在他二拇指下,就是一勾盒子枪的,没数了。

乱世中国,朱信斋和不少大人物打过交道:

――罗荣恒:元帅。抗战时山东军区司令员兼政委,115师代师长兼政委,中共山东分局书记。

1942年,罗荣恒坐镇三打甲子山,对手就是朱信斋;1944年,他拍板杀猪(朱)过年。当时罗住在碑廓,连住了四年。

――陈仕榘:上将。1927年跟着“毛委员”秋收起义,再跟着上井冈山,和林彪搭档了平型关战役,和粟裕搭档了泰安战役、莱芜战役、孟良崮战役、豫东战役、济南战役、淮海战役、渡江战役。工程兵司令员兼政委。曾和邓小平打牌,约好输方钻桌子底。邓发赖,他指着邓鼻子逼着钻过去,也从此得罪了邓。“文革”后,邓复出,先把陈一撸到底,连“中顾委”也没给。

1944年,陈是滨海军区司令员,杀猪()过年那仗,他亲自部署的。

――肖华:上将。中央红军,抢渡乌江,强渡大渡河,浴血平型关,鏖战黑土地,解放军总政治部主任,《长征组歌》的作者。1944年,任115师政治部主任兼山东军区政治部主任。朱“临杀”,他致的“悼词”!

――贺东生:少将。中央红军,“四野”38军军长,先后参与三下江南、四战四平和辽沈、平津、渡江、衡宝战役

抗战八年,八路军“老六团”就在日照县,先杀猪()过年,后解放莒县。团长,贺东生。

――于学忠:国民革命军陆军二级上将,东北军著名将领。抗战时,浴血淞沪会战台儿庄会战武汉保卫战1944年的苏鲁战区总司令、山东省主席兼鲁南游击总指挥。

1944121日,八路军老六团发动“石沟崖战役”,活捉朱信斋。

60多年后,他的村人“两狼山”在加拿大记下《朱信斋那些事》,很纳闷:

石沟崖战役以后,于学忠给蒋介石发了一封电报,汇报战役情况:“(于学忠)电(蒋中正):奸伪攻日照西北石沟崖,与我丁悖庭纵队朱信斋部激战后,该部以弹尽援绝被匪攻破,支队长朱信斋阵亡……拟请从优抚恤该支队长。”这份电报现在还保存在台湾国史馆。这份电报透露出一些疑点:为什么已经投降日本人的朱信斋仍然被于学忠视为自己的部下?是于不知情还是另有隐情?

――贺仁庵:船王,1949年前长江以北最大的海上航运资本家,石臼所人。朱信斋磕头兄弟,互救过性命。

罗嗦如此,朱信斋和“猪”,到底有啥关系?

“两狼山”在《朱信斋那些事》中记述:

朱信斋被抓以后,八路军……用铁丝穿了他的锁骨。

1944128日(农历正月初四),中共黄墩区委书记范传军和区长陈常时主持召开全区村干部和民兵连长会议,布置每村安排五人参加公审朱信斋大会。

会后,特别嘱咐秦家滩井秦玉进和秦四杰找木匠做四方木框,并且找个会杀猪的人,准备到时候“卸猪(朱)头”。

129日(农历正月初五),八路军山东军区与地方政府在莒南县文疃西河滩上联合召开公审朱信斋大会,周围几十里内的人赶来参加大会。

山东军区肖华、滨海专区谢辉等先后讲了话,并公布了朱信斋的滔天罪行。

群众一致高呼……“杀猪(朱)过年!”当朱信斋及其12名罪大恶极的头目被绑赴刑场,执行枪决时,会场上欢声雷动。

未及行刑,无数群众一拥而上,用剪刀和菜刀将朱信斋开膛破肚,千刀万剐。老百姓把割下的朱信斋的肉挂在门上,称为“杀猪过年”。

朱信斋的脑袋被装进木笼,在三县各村传首示众。

朱信斋下场如此惨烈,让我不禁毛骨悚然――恶有恶报,在朱信斋身上看,真不是虚言。朱信斋为害一方,杀人上千,罪恶滔天,最终却遭千刀万剐,不知道他死前看到老百姓挥舞的刀剪作何感想?

然而,老百姓参加审判大会却纷纷携带剪刀菜刀等,显然是有备而来的,所以对朱信斋千刀万剐,并不能算现场群众一时义愤。

这样看来,在当时那个年代,今天为匪,明日为民,后天为官,在杀人的残忍程度上又有什么分别呢?

至今,官方对于这段史实也是不好意思承认的,因此对于朱信斋的死,官方的说法仅仅是:“……宣布朱信斋滔天罪行后执行处决。”把他被处决的真实情况含糊带过,实际上是属于为老百姓遮羞的春秋笔法